一六八五年的一次治疗

文/王元涛

每次看到三星进入医疗领域的新闻，都会想，希望三星能运用用自己雄厚的资金力量和超强的研发能力，为人类造福。当然，大家也都知道，医疗技术的进步是非常缓慢的，需要我们付出无尽的努力和无穷的耐心。由此，三百多年前的一次标准治疗，可能会对我们有一定的启示。

一六八五年二月二日，英格兰国王查尔斯二世感到脑子里不舒服，派仆人去喊宫廷医生。查尔斯国王曾长期流亡法国，是在克伦威尔去世后复辟的。查尔斯二世曾巡视牛津大学，希望得到查尔斯一世的画像，作为报答，他将答应院长的任何请求。院长说：“那么陛下就拿去吧。”国王说：“你的请求是什么？”院长说：“请送还我这幅画像。”国王被逗得没脾气，看起来不像是个暴君。死于非命的戴安娜王妃外婆的外公就是查尔斯二世的后代。因此，戴安娜的儿子威廉一旦继承王位，将是首位具有查尔斯二世血脉的英王。

等到医生生赶到时，国王已经扑倒在床，无法说话，浑身抽搐，陷入严重的惊厥状态。这种病症，在今天看来，很可能是脑血栓或脑出血。这是两种相反的病，如果是出血，却按血栓治疗，使用溶血类药物，将会加速出血，甚至造成弥漫性溢血，无可救药。仅仅在三十年前，医生对此还全靠经验做出判断，在临床上，丝毫不敢大意。而现在，CT一照，马上就能做出准确诊断了。

可是，三百年前，医生不明白这个，他们守着国王，像一群屠夫收拾一只待宰的羔羊。排在他们治疗手册上的第一项手段，是放血。古希腊人就对放血疗法很热衷，直到十九世纪末此法才废止。十六盎司黑红的血流出来了，医生们松了一口气，国王却昏了。医生们乐观地认定，国王的症状缓解了，指望他睡上一觉之后，又会生龙活虎了。一盎司约二十八克，十六盎司，将近半公斤，而一般人体总血量也就是五公斤左右。

国王迟迟不醒，医生们决定给国王服催吐剂。这也是一种古老的疗法，公元六世纪即用来治疗鼠疫。中世纪时，一些贵族整天沉溺于享乐，山珍海味吃饱了，还想吃，怎么办？服催吐剂，腾出地方来，继续吃。现在，许多国家都规定，在一些剧毒的农药中要加入催吐剂，以防有人服毒自尽。

昏迷中的国王对催吐剂没有反应，医生们经过简单的磋商，决定动用排体液的丸剂。这一招马上见效，国王肛门排出大量稀粥样流体，然后根据当时的医学理论，医生们又把这些流体通过灌肠送了回去。这一天的治疗到此为止。第二天，医生把国王的头发剃光，在脑袋上涂满了起疱剂。现在，治疗终于接近病灶了，可是这起疱剂的主要成分是芥子气，也就是拉姆斯菲尔德想在伊拉克找到而没有找到的生化武器的原料之一。国王深度昏迷了（好人也受不了这个）。医生们闲着也是闲着，又切开国王的静脉，放了十盎司血。

之后的两天，医生没有什么新招了，开始采取保守疗法，先是给国王喂食四十滴人脑精，混在一盎司的糖水里。不知道人脑精是什么东西，难道真会是用人脑炼制的药汁？同时，每个小时，给国王服一粒从一头波斯山羊胃里得到的结石。经过这么一番折磨，国王还能喘气就不容易了，估计结石也就是被捅到他的喉咙处粘住了。

到六日中午，经过四整天的治疗，查尔斯二世国王去世，享年五十三岁。这是当时地位最高的人所能享受到的最好的医疗待遇了，看起来很粗暴，很野蛮，很愚昧是不是？但在一六八五年，医生对自己所采取的措施会有疗效深信不疑，就像今天的我们依赖打吊瓶治感冒，靠化疗治癌，以及注射胸腺太治非典一样。那么，我们可以试想一下，再过三百年，后世人看今天我们这些理所当然的治疗，会不会有同样愚昧粗暴的观感呢？从这个意义上讲，今天我们对三星及其他医疗机构抱有多高的期待，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